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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绝境拓荒

第1章:洪泽余烬

黏稠的淤泥裹着脚踝,每一步都像在拔着即将沉没的船。空气里弥漫着水腥、腐烂和绝望的气息。

泥浆顺着指缝滴落,林晚秋盯着掌心交错的纹路 —— 这不是她熟悉的、握惯试管和农具的手。脑海中碎片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灶台前母亲忙碌的身影、父亲临终前的嘱托、以及 “林晚秋” 这个属于古代少女的名字。体温尚存的躯壳与现代灵魂激烈碰撞后,她深吸一口腐臭的空气,低声道:[“从今天起,我就是林晚秋。”]

半堵塌陷的土墙倔强地立着,几根焦黑的房梁斜插在泥浆里,像巨兽折断的肋骨。家徒四壁?不,连“壁”都没剩下几块完整的。洪水的獠牙,啃噬得干干净净。

[“阿姐…饿…”] 一个微弱如蚊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晚秋猛地回神,压下喉头的酸涩,快步走到墙角蜷缩的小小身影旁。那是她的妹妹,林小鱼。八岁的孩子,瘦得像一把枯柴,小脸蜡黄,嘴唇干裂起皮,唯独那双眼睛,因高热而显得格外大,却空洞地望着她,没有焦距。洪水带走了爹娘,也似乎带走了小鱼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声响——她聋了,也哑了。

林晚秋蹲下,小心翼翼地将小鱼抱在怀里,用还算干净的衣角擦掉她脸上的泥点。入手是滚烫的,孩子在发烧。饥饿和惊吓,双重绞杀着这脆弱的生命。她环顾四周,除了泥泞和废墟,只有几件被水泡得发胀、不成形状的破烂家什。

泥浆渗入鞋底,冻得她脚趾发麻。忽然,一段记忆如电流窜过脑海 —— 原身母亲临终前,用枯瘦的手将她的手按在女儿小鱼的额头上,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她猛地蹲下身,指尖划过残垣上模糊的刻痕 —— 那是原身父亲教小鱼写的 “家” 字。

[“晚秋丫头!”] 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像锥子一样刺破死寂。

林晚秋抬头。族长林有财穿着半旧的绸褂,背着手踱步过来,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族丁。他目光扫过废墟,落在林晚秋姐妹身上,没有丝毫怜悯,只有算计的精光。

[“你爹娘命薄,被龙王爷收了,也是没法子的事。”] 林有财假惺惺地叹口气,话锋一转,[“可他们生前欠族里的那笔银子,还有你家那三亩上好的水田,可是抵押在我这儿的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按规矩,人死债消不了田!给你一个月,凑够十两银子来赎!要是到期还不上…”] 他拖长了音调,三角眼里透着不容置疑的狠厉,[“族里就只能按规矩,把田产收归公中,抵债了!你也别怪我,族规大过天!”]

一个月!十两银子!对于刚刚经历洪灾、家破人亡的孤女,这无异于判了死刑!林晚秋的心沉到谷底。她清楚,林有财所谓的“借债”,不过是趁她爹娘病重急需用钱时设下的陷阱,利息高得吓人。他真正的目的,就是那三亩位置好、土质肥的祖田!一旦被“充公”,最终只会落到他林有财的私囊里。

[“族长…一个月…十两…实在…”] 林晚秋试图求情,声音沙哑。

[“哼!”] 林有财不耐烦地打断,[“哭穷没用!要么还钱赎田,要么…嘿嘿,张家沟的张瘸子还缺个续弦冲喜,你模样还周正,过去也算有条活路。至于这哑巴丫头…”] 他嫌弃地瞥了一眼小鱼,[“张家可不要拖油瓶!你自个儿想清楚!”] 说完,带着族丁扬长而去,留下刺骨的威胁在湿冷的空气中弥漫。

林小鱼似乎感觉到了恶意,往林晚秋怀里缩了缩,发出细微的呜咽。

绝境!彻头彻尾的绝境!林晚秋抱紧妹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现代农科研究生的灵魂在愤怒咆哮,原身残留的绝望和不甘在胸腔里冲撞。不能认命!为了小鱼,为了那个“家”的最后一点念想——祖田,必须活下去!

她的目光落在墙角一个被淤泥半掩的、不起眼的樟木小箱子上。那是原身父亲临死前死死护住的东西。她挣扎着走过去,费力地撬开被水泡涨的锁扣。

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几件破旧的衣物,最底下压着一本用油纸仔细包裹的书册。封面上是古朴的隶书——《农经》。

指尖划过《农经》扉页的题字 “大山亲启”,墨色突然晕染开来,化作原身父亲临终的场景:他躺在门板上,血沫从嘴角溢出,却死死攥着樟木箱的锁扣,浑浊的眼睛望着她,嘴唇翕动:“田… 书… 护好…” 那时的她还不懂,这三个字竟成了她在绝境中唯一的浮木。

林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颤抖着手翻开。泛黄的纸张上,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不仅详细记录了明代应天府一带的稻作、蚕桑、纺织、甚至制瓷的技艺,还有许多闻所未闻的、似乎超越时代的改良方法!夹页里,还有一些关于节气、物候、甚至简单草药方子的笔记。

这不是一本普通的农书!这是原身祖父——一个据说曾在官窑做过事的匠人——留下的心血!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金手指”!

就在这时,小鱼忽然挣扎起来,指着墙角淤泥里一个微微开合的东西。

[“蚌…蚌…”] 她努力地发出模糊的音节,眼中流露出对食物的渴望。

河蚌!林晚秋眼睛一亮!《农经》里似乎提到过,荒年可用某些水生植物或贝类提取淀粉充饥!希望的火苗,在这片绝望的泥沼里,微弱地跳动起来。

第2章:十日生死线

林小鱼的体温像烙铁一样烫手,意识也模糊起来,只会本能地往林晚秋怀里钻,发出小猫似的嘤咛。饥饿和疾病正在疯狂地吞噬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小鱼,撑住!阿姐给你找吃的!”] 林晚秋声音哽咽,将妹妹安顿在仅存的、勉强能遮点风雨的墙角,用破布尽量裹紧。时间就是小鱼的命!她抄起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盆,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村外那条浑浊的河沟。

洪水退去,河沟里沉积了大量淤泥,散发着恶臭。河蚌并不好找,它们深藏在泥里。林晚秋顾不得脏臭,赤着脚踩进冰冷的泥浆,弯着腰,双手拼命地在泥里摸索。指甲翻了,指尖被尖锐的碎石划破,混着泥水钻心地疼。汗水混着泥水从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

[“哟,这不是‘灾星’林晚秋吗?克死爹娘不够,又来扒龙王爷的泥巴了?”] 几个路过的村妇挎着篮子,远远看见,指指点点,刻薄的议论声清晰地传来。族长散布的“克亲”谣言,已经在村里发酵。

[“看她那样子,跟泥猴似的,能摸到啥?别把晦气带进河沟,脏了水!”] [“就是,离她远点,沾上霉运可不得了!”]

林晚秋咬紧牙关,充耳不闻。她没时间理会这些愚昧的闲言碎语。手指触到一个硬壳!她心头一喜,用力抠出来,是一只巴掌大的河蚌!接着,又一个!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她,在村妇鄙夷的目光和嘲讽声中,硬是摸到了七八个大小不一的河蚌。

回到“家”,她立刻生起一小堆火——用的是从废墟里翻找出来的、仅存的几根半干的柴。火塘很小,烟却很呛人。她砸开河蚌,取出里面灰白的蚌肉,一股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

《农经》里提到过“澄粉法”:将富含淀粉的根茎或贝肉捣碎,加水反复揉搓、沉淀、滤渣,最后得到底层白色的淀粉糊。

她将蚌肉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用另一块石头狠狠砸下去!蚌肉被砸得稀烂,黏糊糊地沾在石头上。她小心翼翼地将烂肉刮进破瓦盆里,加入浑浊的雨水,用力揉搓、挤压。浑浊的泥水混合着肉渣,令人作呕。

第一次过滤,用的是破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滤出的水浑浊不堪。她反复加水、揉搓、过滤…不知失败了多少次,手指被磨得血肉模糊,胳膊酸得抬不起来。每一次失败都像一把钝刀割在心上,看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小鱼,她几乎要崩溃。

[“不能放弃!小鱼在等!”] 她狠狠咬了下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布条太粗了,根本滤不干净杂质!她焦急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一小撮被水冲来的、还算干净的细沙上。

灵光一闪!她将细沙小心地铺在布条下面,做成一个简易的“滤层”。再次将浑浊的浆水倒上去…浑浊的液体缓缓渗透细沙和布层,滴落到下方的瓦盆里。这一次,水滴变得清澈了许多!

她屏住呼吸,将滤液静置。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盆底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细腻的白色沉淀物!

淀粉!成了!

林晚秋激动得手都在抖。她小心地撇掉上层的清水,将盆底那层珍贵的白色膏状物刮出来,只有薄薄一小团。她将其放入另一个破碗,加入一点点水,架在微弱的火苗上小心翼翼地熬煮。

随着温度升高,那白色的糊糊开始变得粘稠、透明,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奇异的谷物清香。成了!淀粉糊!

她顾不上烫,用小木片挑起一点,吹凉,送到小鱼嘴边。

[“小鱼,张嘴,吃东西了…”]

也许是食物的香气刺激了本能,也许是听到了姐姐温柔的呼唤(尽管她听不见),小鱼微微张开了干裂的小嘴。温热的、带着清甜气息的糊糊滑入她的喉咙。小鱼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虽然缓慢,但她在吃了!

林晚秋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破碗边沿。活下来了!第一步,她们暂时活下来了!

但这碗稀薄的淀粉糊,不过是杯水车薪。族长林有财给的“十日之期”已过三天,小鱼的身体极度虚弱,需要持续的营养和草药。这点淀粉,最多再撑两三天。更大的危机,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寒光闪闪。

深夜,林晚秋被细微的声响惊醒。月光透过破窗,照见小鱼正对着墙角的河蚌壳喃喃自语。她屏住呼吸凑近,听见断断续续的音节:“阿… 姐… 蚌… 甜…” 虽然模糊,却如惊雷在她心中炸响。她悄悄退回草堆,任由泪水浸湿破布 —— 这是洪水后,小鱼第一次发出完整的词汇。

第3章:灾星的反击

一碗淀粉糊下肚,小鱼的高热奇迹般地退下去一些,虽然依旧虚弱昏睡,但呼吸平稳了不少。林晚秋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头的巨石更沉了。食物危机暂时缓解,族长的逼迫却步步紧逼。

林有财显然没打算给她们喘息的机会。第四天头上,他就派了族里最碎嘴的林三婶过来“探望”。

[“晚秋啊,不是婶子说你,族长也是为你好!”] 林三婶捏着鼻子,嫌弃地避开地上的泥泞,站在几步开外,[“你看看这地方,能住人吗?你带着个哑巴丫头,怎么活?张家沟的张瘸子虽说腿脚不利索,可家里有田有房,你嫁过去就是享福!总比在这里饿死强!那‘克亲’的名声,也就能洗刷洗刷了…”]

[“三婶,”] 林晚秋抬起头,脸上故意带着一种茫然的麻木,眼神空洞地望着废墟深处,仿佛没在看林三婶,[“您说…我爹娘…是不是就在那儿看着我?”] 她声音飘忽,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

林三婶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有一片断壁残垣:[“胡…胡说什么呢!人死灯灭!快别想这些晦气的!”]

[“我昨晚上梦见他们了,”] 林晚秋自顾自地说,声音幽幽的,[“浑身湿漉漉的,就站在水边上,一直喊冷…喊冤…说下面好黑…好多人围着他们讨债…”] 她说着,身体还微微颤抖起来。

林三婶脸色一白,乡下人最信鬼神。她想起洪水中淹死的人可不少,顿时觉得这废墟阴风阵阵:[“呸呸呸!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哪…哪有什么鬼!”]

[“真的,”] 林晚秋猛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林三婶,眼神带着一种非人的执拗,[“他们还告诉我,谁欠了他们的血债…谁昧了他们的良心…他们都记着呢…一个一个…跑不掉…”]

[“疯…疯了!你真是被水泡疯了!”] 林三婶吓得后退两步,差点摔倒,[“族长好心好意给你指条活路,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装神弄鬼!等着饿死吧你!”] 她再不敢多待,骂骂咧咧地跑了。

看着林三婶狼狈逃窜的背影,林晚秋眼中的空洞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算计。第一步,制造“精神异常”的假象,利用迷信心理让林有财和他的爪牙有所忌惮,暂时不敢用强。

但这还不够。她需要更实质性的武器。

趁着小鱼昏睡,林晚秋开始在废墟里更仔细地翻找。原身父亲临死前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现——他挣扎着指向墙角某处!她搬开几块沉重的断砖,用木棍在潮湿的泥土里挖掘。指甲再次崩裂,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终于!“哐”一声轻响,木棍碰到了硬物。她扒开泥土,是一个密封的小陶罐!打开罐子,里面是一卷用油布裹着的、保存尚好的纸!

她颤抖着手展开。是分家文书!上面清晰地写着,原身的父亲林大山与族长林有财是堂兄弟,当年分家时,林大山分得了村东头这三亩上等水田,并有当时的里正和几位族老签字画押!文书上还特别注明,此田为“祖传恒产,永为林大山一脉所有,非绝嗣或自卖,族中不得侵占”!

铁证!林有财所谓的“借债抵押”,根本就是非法侵占!他利用洪灾和原身父母双亡、孤女无依,想强行吞并!

林晚秋心中狂喜,但随即又冷静下来。光有文书还不够。族长在村里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里正(徐青岩的父亲徐德海)似乎也与他不清不楚。贸然拿出文书,很可能被反咬一口说是伪造,甚至被强行夺走销毁。

她需要时机,需要盟友,需要把这份文书变成刺向林有财心脏的致命一击。同时,她必须尽快立户!只有独立成户,才具备在律法上拥有田产和进行诉讼的主体资格。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秋的“疯”名更盛。她会在清晨跑到河边,对着水面喃喃自语;会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草叶石头,堆在废墟一角;甚至在林有财路过时,突然对他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低头对着空气“说话”。

村里关于“林晚秋被水鬼缠身”、“灾星发疯要拉垫背”的谣言越传越凶。林有财虽然恼怒,但看着林晚秋那副样子,心里也直犯嘀咕,暂时没再派人直接逼迫,只是冷眼旁观,等着她“自生自灭”或彻底“疯掉”。

林晚秋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她一边用淀粉糊和采来的简单草药维持着小鱼的生命,一边偷偷开垦废墟旁一小块相对高燥的荒地,将从《农经》里看到的桑稻套种理念,小心翼翼地实践下去。同时,她的目光投向了村里那个沉默寡言、独居在废弃破窑边的老窑工——陈伯。记忆里,原身父亲似乎和陈伯有过些交情,陈伯的孙子小石头,好像也病得不轻?

第4章:窑火与生机

破窑在村西头的山脚下,远离村舍,显得格外荒凉孤寂。窑口塌了一半,窑身爬满了枯藤,只有旁边搭着的一个茅草窝棚,证明这里还有人烟。

林晚秋用破碗盛了小半碗熬得浓稠些的淀粉糊,怀里揣着几株刚采的、据《农经》记载有清热退烧之效的车前草和蒲公英,深一脚浅一脚地摸了过来。

还没靠近窝棚,就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和一个老人焦急沙哑的呼唤:[“石头!石头!你醒醒!别吓爷爷啊!”]

林晚秋心一紧,快步走过去,掀开破草帘。窝棚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秽气。地上铺着干草,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陈伯,正抱着一个同样瘦小、面色潮红、双眼紧闭的小男孩。孩子正是陈伯的孙子,小石头,看样子不过五六岁,呼吸急促,嘴唇发绀,显然病得很重。

[“陈伯?”] 林晚秋轻声唤道。

陈伯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里布满血丝,看到是林晚秋,先是一愣,随即露出警惕和深深的疲惫:[“是你?你来做什么?快走!别把晦气带过来!”] 显然,关于“灾星”的谣言也传到了这里。

林晚秋没有退缩,将手中的破碗递过去:[“陈伯,我…我熬了点糊糊,干净的。石头病了,得吃点东西。”]

陈伯看着碗里那点珍贵的、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白色糊糊,又看看怀里气息奄奄的孙子,喉头滚动了一下,但戒备心未消:[“不用你可怜!我们爷孙俩命贱,死不了!”]

[“陈伯!”] 林晚秋语气急促起来,[“我不是可怜!洪灾过后,时疫最凶!石头这样子,像是染了痢疾!光靠硬扛不行!您看这草,”] 她拿出那几株车前草和蒲公英,[“我爹以前教过我,车前草熬水能止泻,蒲公英捣烂敷肚脐能退热!您信我一次!再拖下去,石头就危险了!”]

她的话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真诚。陈伯看着孙子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再看看林晚秋手中那几株常见的野草和她眼中的恳切,老泪纵横:[“我…我去镇上抓药,钱被偷了…郎中说…说是痢疾…没救了…”]

[“还有救!”] 林晚秋斩钉截铁,[“您快生火!我去打水!”]

她不由分说,将淀粉糊塞到陈伯手里,转身跑出去找水源。等她用破罐子打了水回来,陈伯已经颤抖着手生起了小火堆,正小心翼翼地给昏迷的石头喂那点淀粉糊。

林晚秋立刻动手。她将车前草仔细洗净,折下一部分放入破罐加水熬煮。又将剩下的蒲公英捣烂成泥。然后,她不顾陈伯的惊愕,解开小石头破旧的衣衫,露出滚烫的小肚皮,将捣烂的蒲公英泥小心地敷在他的肚脐周围。

[“你这是…”] 陈伯又惊又疑。

[“土法子,但管用!”] 林晚秋解释着,一边用布条轻轻固定药泥,[“这能散热气。等车前草水熬好了,晾温了给他灌下去,止泻固肠。”]

她动作麻利而专注,丝毫不嫌弃孩子身上的污秽和异味。陈伯看着这个被传为“灾星”的姑娘,此刻眼中只有救人的急切和沉稳,心中翻江倒海。

熬好的车前草水带着淡淡的青草味。林晚秋和陈伯合力,一点点给小石头喂下去。也许是淀粉糊补充了体力,也许是草药真的起了效,也许是林晚秋不顾一切的救治带来了生的意志,后半夜,小石头的高热竟真的开始退了!呼吸也平稳了一些,虽然还在昏睡,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抽搐惊厥。

陈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这个倔强的老人看着累得靠在草棚边打盹的林晚秋,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感激、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信任。

第二天清晨,小石头醒了过来,虽然虚弱,但能认出爷爷,还小声喊饿。陈伯老泪纵横,扑通一声就给林晚秋跪下了!

[“晚秋姑娘!大恩大德!我陈老栓这辈子记下了!以前…以前是老头子糊涂,听信那些混账话!你不是灾星!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林晚秋赶紧扶起他:[“陈伯快起来!乡里乡亲,互相帮衬是应该的!石头能好起来就好!”]

陈伯颤抖着手指抚摸小石头退烧后泛红的脸颊,忽然想起三十年前,林晚秋的父亲曾在寒冬里把唯一的棉衣披在他冻僵的肩上。火光映着破窑墙上模糊的刻痕 —— 那是林大山帮他画的窑炉结构图。他猛地转身,从窑顶夹层掏出油布包,声音哽咽:[“当年你爹救过我命,这方子… 本该是你们家的。”] 油布层层揭开,泛黄的羊皮纸上,“霁红釉” 三字在火光下泛着幽光。

林晚秋心头剧震!官窑秘方!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她接过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里面是几块写着密密麻麻字迹和画着复杂图样的旧羊皮。这不仅仅是秘方,更是陈伯压箱底的信任和托付!

第5章:货郎的竹哨

有了陈伯的秘方和初步的信任,林晚秋心头稍定。但立户和赎回祖田的压力依旧巨大。食物来源不能只靠河蚌淀粉,小鱼需要营养,她自己也需要体力。她必须找到稳定的物资交换渠道。

这天,她正在废墟旁开垦出的“试验田”里,小心翼翼地移栽几株从野地里挖来的、生命力顽强的桑树苗,思考着桑稻轮作的可行性。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拨浪鼓声和悠扬的吆喝。

[“针头线脑,胭脂水粉,南来北往的好货咧!收山货皮毛,换盐换糖咧!”]

是走村串乡的货郎来了!

林晚秋眼睛一亮。货郎!这是闭塞乡村了解外界信息、进行物资交换的重要窗口!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向村口大槐树下聚集的人群走去。

货郎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叫赵四,皮肤黝黑,笑容爽朗,眼神却透着商人的精明。他挑着两个大箩筐,里面杂七杂八堆满了各种小物件。几个村妇围着他,挑拣着廉价的头绳和粗盐。

林晚秋的到来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立刻聚焦在她身上。

[“看,灾星来了…” [“离远点,晦气…” [“她来干嘛?也想买东西?有钱吗?”]

赵四也注意到了林晚秋,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很快被职业性的笑容掩盖。

林晚秋无视那些目光,径直走到箩筐前。她身上确实一文钱都没有。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只用河蚌壳仔细打磨、边缘光滑、中间钻了小孔、用草茎穿着的小挂饰。这是她这几天晚上,借着火光做的。贝壳天然的珍珠光泽,经过简单打磨,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赵四哥,”] 她声音不大,但清晰,[“我用这个,跟你换点盐,行吗?”]

她将一只贝壳挂饰递过去。

赵四接过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手工,这想法,不像是普通村姑能做出来的。他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林晚秋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和倔强清澈的眼神,咧嘴一笑:[“成!小玩意儿挺别致!一个换一小撮盐,怎么样?”] 他捏起一小撮粗盐,分量很少,显然有压价的意思。

旁边一个村妇嗤笑:[“破贝壳也想换盐?赵四郎你心肠也太好了吧?”]

林晚秋没理会,又从布包里拿出一个更小巧、打磨得更圆润的白色贝壳(是后来找到的一种更少见的螺壳),上面还用烧过的木炭点了几点,像朵小花:[“那这个呢?再加一株这个草,”] 她拿出一株晒干的蒲公英,[“《本草》里说蒲公英能清热消肿,泡水喝对嗓子好,走南闯北的人用得着。”]

赵四眼睛更亮了。这姑娘不简单!不仅手巧,还懂点药草?他拿起那个带“花”的贝壳和蒲公英看了看,爽快地从盐袋里舀了明显比刚才多一倍的盐,用一小片干荷叶包好递给林晚秋:[“成交!妹子手真巧!以后有好东西,记得给我赵四留着!”]

[“谢谢赵四哥。”] 林晚秋接过盐,小心收好。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状似无意地听着赵四和其他村妇的闲聊。

[“…哎,赵四郎,听说城里米价又涨了?” [“可不是嘛!洪灾闹的,粮铺都抢疯了!糙米都卖到五十文一斗了!盐也贵!我这小本生意,都快进不起货了!” [“黑市呢?黑市啥价?” [“嘘…”] 赵四压低声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更离谱!糙米敢要八十文!听说有南边来的粮商,勾结了税吏,囤货居奇呢!专等青黄不接的时候放出来,狠赚一笔!”]

黑市!粮价!税吏勾结!林晚秋将这些信息牢牢记在心里。她又听到赵四抱怨,说附近几个村的土布价格被镇上李记布庄压得很低,布庄仗着垄断,拼命压榨织户。

[“赵四哥,”] 林晚秋等村妇们散去,才低声开口,[“我想立女户。您走的地方多,见多识广,知道需要些什么章程吗?里正大人…好说话不?”]

赵四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闻言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立女户?难啊!尤其像你这样的孤女。得证明你有独立营生的能力,还得里正点头,去县衙备案。至于徐里正…”]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面上看着公正,但…跟林族长走得挺近。你小心点。”] 他拿出一个用竹片削成的、小巧的哨子递给林晚秋,[“这个送你。下次我来,你吹这个哨子,我听见就过来。省得你…被人看见跟我这‘灾星’打交道麻烦。”]

竹哨很普通,但这份隐秘的联系方式,价值千金!林晚秋接过竹哨,郑重道谢:[“多谢赵四哥!”]

赵四挑起担子,临走前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妹子,你…跟这村里的人,不太一样。好好活着!”] 说完,晃着拨浪鼓,吆喝着走远了。

林晚秋握紧了竹哨和那包珍贵的盐,心中有了计较。货郎赵四,信息灵通,为人机敏,似乎也对她没有恶意歧视。这是她构建“底层联盟”的第二块拼图!

第6章:互助社的基石

有了盐,食物的滋味总算不那么寡淡。小鱼的身体在淀粉糊和简单草药的调理下,奇迹般地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聋哑虚弱,但烧退了,小脸上也有了点血色,能自己坐起来,用乌溜溜的大眼睛依赖地看着林晚秋,偶尔还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让林晚秋疲惫的心充满了力量。

她开始有更多精力经营那一小块“试验田”。桑树苗栽下后,她按照《农经》的记载,在桑树间隙小心翼翼地播下了几粒在废墟里找到的、侥幸未被洪水泡烂的稻种。桑稻套种,利用桑树固氮和遮阴调节小气候,理论上能提高土地利用率和产量。但这需要精细的管理和时间的验证。

陈伯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时常让小石头送些自己挖的野菜、捡的柴火过来。小石头病好后,对救了他的林晚秋格外亲近,像个小尾巴。林晚秋也投桃报李,将《农经》里一些简单实用的生活小窍门,比如用草木灰水洗碗去污、用某种草汁防蚊虫等,教给陈伯和小石头。

这天,林晚秋正在田边观察稻种发芽情况(有几粒已经冒出了嫩绿的细芽),赵四的竹哨声远远地、有节奏地响了三声——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林晚秋立刻收拾了一下,避开人多的路,来到村后僻静的小树林。赵四已经等在那里,箩筐放在一边。

[“赵四哥,有消息?”] 林晚秋开门见山。

赵四脸色有些凝重:[“两件事。第一,林族长昨天去了里正家,待了挺久。我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在说开垦荒地征税的事,还有…提到了你,说你‘疯疯癫癫’,‘恐有伤风化’,建议里正把你‘妥善安置’,意思嘛…你懂的。”]

林晚秋心中一凛。林有财果然没死心,开始动用关系向里正施压了!时间更紧迫了!

[“第二件呢?”]

[“第二件,”] 赵四压低声音,[“黑市粮价又涨了!糙米八十五文一斗!盐也涨得厉害!更邪门的是,我听说镇上李记布庄放出风声,要压价收新布!比往年低三成!这不是要织户的命吗?”]

李记布庄…垄断…压价…林晚秋脑中闪过《农经》里记载的改良纺车图样,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成形。

[“赵四哥,多谢你!这些消息太重要了!”] 林晚秋真诚道谢,然后拿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用野花汁染的几根头绳,颜色还算鲜亮,不值什么钱,您拿去试试看有没有姑娘家喜欢。还有这个,”] 她又拿出一个用细草编的、小巧玲珑的蚱蜢,[“给小孩子的玩意儿。”]

赵四接过来,看着那染得均匀漂亮的头绳和活灵活现的草编蚱蜢,啧啧称奇:[“妹子,你这双手真是…绝了!行,我帮你试试水!”] 他想了想,又说,[“你上次问立户的事…光有手艺还不够。最好能有点实在的产业,哪怕是一小块开垦好的、能种出东西的地,或者…能证明你有稳定收入来源的营生。徐里正那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产业?收入来源?林晚秋看着自己的“试验田”,看着手里《农经》上关于制糖、纺织的记载,又想到陈伯给的官窑秘方,思路渐渐清晰。

当晚,她带着小鱼来到了陈伯的破窑。赵四也被她用竹哨悄悄叫来。昏暗的油灯下(灯油是赵四带来的),四人围坐在一起。

林晚秋开门见山:[“陈伯,赵四哥,小鱼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族长逼我嫁人,想吞我家祖田。里正那边,族长也去说了坏话。我想立女户,自己顶门立户过活!但光靠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我想…咱们几家能不能搭个伙?互相帮衬?”]

陈伯立刻表态:[“晚秋姑娘,你说!我老头子和小石头的命是你救的!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赵四摸着下巴,眼神精明:[“搭伙?怎么个搭法?妹子你有章程?”]

小石头突然举起布满泥垢的手:[“我会筛黏土!爷爷说我筛的比姑娘的头发丝还细!”] 小鱼拽了拽林晚秋的衣角,从怀里掏出一串用蚌壳和草茎编的风铃 ——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 “说话”。陈伯看着孩子们发亮的眼睛,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破窑的土墙上:[“算我一个!要是烧出好陶,我就把小石头过继给你当弟弟!”]

她看了一眼依偎在身边的小鱼,小鱼似乎感受到姐姐的决心,用力点了点头。

[“我们资源共享!陈伯烧窑需要的柴火、黏土,我和小石头可以帮忙收集;赵四哥需要什么新奇的、好卖的货,我们想办法做;我需要的东西,赵四哥帮我留意采买;信息互通,谁听到对大家不利的风声,立刻通气!”]

[“赚了钱,或者换来的东西,按出力多少分!”] 林晚秋补充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帮我立户!我需要一块像样的地,或者一门能糊口的营生,堵住里正和族长的嘴!陈伯,您看这官窑的秘方,我们能不能先试着烧点简单实用的粗陶?赵四哥,你看这些陶器好卖吗?”]

陈伯激动起来:[“能!当然能!烧粗陶没问题!有秘方里的配料比例,烧出来的东西肯定比以前的强!”]

赵四眼睛放光:[“粗陶罐、陶碗、陶盆,只要结实耐用,价格合适,肯定有销路!尤其现在灾后,家家户户都缺家伙什!这生意能做!”]

[“好!”] 林晚秋精神一振,[“那我们就先干起来!陈伯负责烧窑技术,我和小石头负责备料、打下手;赵四哥负责找销路,打听行情!等我们烧出第一批像样的陶器,我就拿着这个,去找里正谈立户的事!”]

油灯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三张充满希望的脸。在这个被洪水和宗族阴影笼罩的破窑里,一个微小的、由底层挣扎者组成的“互助社”,悄然诞生。它像一颗顽强的种子,深深扎进了这片苦难的土地。

第7章:徐青岩的脚印

互助社的运转,给林晚秋带来了久违的踏实感。陈伯在破窑里重新清理了炉膛,林晚秋和小石头则负责去河边挖取细腻的黏土,晾晒、揉捏、去除杂质。赵四利用走乡的机会,低价收购了一些品相一般的木柴,也留意着黏土的质量和销路。

林晚秋的“试验田”也没落下。桑树苗适应得不错,几株稻苗也顽强地挺立着。她按照《农经》记载,尝试着在稻田浅水里养了几条从河沟里捞来的小鱼苗(利用鱼吃虫、鱼粪肥田的原理),虽然数量少得可怜,却是一个重要的生态实验。

这天下午,她正蹲在田边,小心翼翼地给稻苗根部培土,观察着水里游动的小鱼苗,思考着下一步扩大套种规模的可能性。阳光有些刺眼,汗水顺着额角流下,她也顾不得擦。

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伴随着一个不耐烦的年轻男声:

[“喂!让开点!挡道了!”]

林晚秋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靛蓝色细布长衫、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田埂上,眉头微蹙,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少年身量颇高,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丝富足生活养出的骄矜。正是里正徐德海的独子——徐青岩。

徐青岩显然没认出眼前这个满手泥巴、衣衫褴褛的村姑是谁。他今天代父亲巡视田地,查看水渠灌溉情况,走到这片偏僻的荒地,发现田埂被踩得有些泥泞,而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还蹲在那里挡路。

林晚秋看清来人,心头一紧。她认得徐青岩,知道他是里正的儿子,更知道林有财最近频频去他家走动。她不想惹麻烦,连忙起身,想退到一边:[“徐少爷,对不住,我这就让开…”]

然而,她蹲得太久,腿脚发麻,加上田埂湿滑,起身时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情急之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稳住身体…

“噗嗤!” 一声轻响。

她的手按进了松软的泥地里,正好按在一株刚刚抽出嫩叶的稻苗上!更要命的是,她慌乱中另一只脚为了支撑身体,狠狠地向后一蹬!

“咔嚓!” 一声细微的脆响。

徐青岩只觉得脚下一滑,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崭新的千层底布靴,正结结实实地踩在一小片绿油油的秧苗上!不仅踩实了,还因为林晚秋那一蹬,让他重心不稳,另一只脚也向前踏出一步,又踩倒了好几株!

那片林晚秋精心呵护、记录生长数据、寄托着桑稻套种希望的试验秧苗,瞬间被践踏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有几株甚至被连根踩进了泥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晚秋看着自己辛苦培育、视若珍宝的秧苗被毁,脑子“嗡”的一声,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直冲头顶!她猛地抬起头,双眼因为愤怒和心痛而发红,死死地瞪着徐青岩!

徐青岩也愣住了。他看看自己沾满泥泞的靴子,再看看地上被踩坏的秧苗,最后对上林晚秋那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他从小到大,还没被一个村姑这样凶狠地瞪过!一股被冒犯的恼怒涌了上来:

[“你瞪什么瞪!自己站不稳,还带倒了我的秧苗!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林晚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

[“什么破秧苗!荒地上随便长的野草吧!”] 徐青岩不屑地嗤笑一声,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踩了就踩了!挡了我的路,还弄脏了我的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滚开!”] 他抬脚就想从旁边绕过去,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站住!”] 林晚秋一步跨过去,拦在他面前。她的个子只到徐青岩肩膀,但气势丝毫不弱,[“这不是野草!这是我种的稻子!是试验田!你踩坏了我的苗,必须赔!”]

[“赔?”] 徐青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下打量着林晚秋破烂的衣衫,[“就你这穷酸样,种什么试验田?讹诈是吧?赔多少?一个铜板够不够?”] 他随手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铜钱,轻蔑地扔在林晚秋脚边的泥地里。

铜钱掉在泥水里,溅起一小片浑浊。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侮辱!林晚秋气得浑身发抖。她看着泥水里的铜钱,又看看徐青岩那张写满傲慢的脸,再看看地上被践踏的秧苗…一个念头在极度愤怒中反而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反而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徐少爷,我不要你的铜板。”]

徐青岩挑眉,以为她怕了:[“算你识相…”]

[“我要你,”] 林晚秋打断他,抬手指向不远处那条从上游主渠分出来的、水流还算丰沛的小水沟,[“把那条水沟,给我引一股过来!引到我的田边!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水流进我的田里!”]

第8章:引水之争

徐青岩愣住了,仿佛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 林晚秋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你踩坏我的试验稻苗,我不要钱。我要你把那条水沟的水,引一股到我的田边。三天之内,必须做到!”]

[“哈!”] 徐青岩这次听明白了,气极反笑,[“疯女人!你脑子被水泡坏了吧?让我给你引水?你算什么东西!知道那水渠是谁管的吗?是我爹!是官府!你一个连地契都没有的‘灾星’,也配用水?”] 他指着林晚秋的鼻子,语气刻薄至极。

[“就凭你踩坏了我的苗!”] 林晚秋毫不退缩,迎着他的目光。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徐青岩道,[“谁知道你这些秧苗值不值钱!我看就是些野草!”]

[“值不值钱,不是你说了算!”] 林晚秋寸步不让,[“里正大人主管一方田亩,自可派人来验看!若真是野草,我林晚秋认栽!若是稻苗,徐少爷,你是里正之子,更该知法守法,做个表率!还是说,里正大人治下,就可以随意毁人禾苗,不用担责?”]

林晚秋从怀中掏出半本磨破边角的《大明律简注》—— 那是原身父亲用半袋糙米换来的残卷。书页在风中翻动,她指尖点在泛黄的纸页上:[“‘毁人田苗,按价赔偿’,徐少爷识字吧?”]

这顶“知法犯法”、“破坏里正名声”的大帽子扣下来,徐青岩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爹徐德海最重官声,若这事真闹大,被这疯女人告到县衙,哪怕最后证明秧苗不值钱,也会落个仗势欺人、治家不严的名声!尤其现在洪灾刚过,县里正盯着各村里正的表现。

徐青岩盯着那本律法书,又看看周围渐渐围拢的村民,其中几个老人正对着他摇头。他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 “民告官先查吏”,喉结滚动着,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引水就引水,别拿律法吓唬人!”]

他死死盯着林晚秋。眼前的女子虽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清澈锐利,没有丝毫疯癫,只有冷静的算计和不容置疑的坚持。这哪里是什么灾星疯子?分明是个难缠的角色!

[“你…”] 徐青岩一时语塞,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怎么?徐少爷是觉得引水太难,做不到?还是觉得律法不公,不该赔?”] 林晚秋步步紧逼,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挑衅。

[“放屁!”] 徐青岩被激得脱口而出,[“不就是引股水吗!有什么难的!你等着!”] 说完,他狠狠瞪了林晚秋一眼,像是要记住这张让他吃瘪的脸,然后气冲冲地转身就走,连巡查田地也顾不上了。

看着徐青岩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林晚秋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手心全是冷汗。刚才的强硬,一半是愤怒,一半是堵伯。赌的就是徐青岩这种富家子弟的骄傲和对他爹官声的顾忌!赌赢了,她就能得到至关重要的灌溉水源;赌输了,可能彻底得罪里正,立户之事更难。

她蹲下身,心疼地扶起那些被踩倒的秧苗。大部分根部受损,怕是活不了了。只有几株被踩得轻的,或许还有救。损失惨重!但想到即将可能得到的水源,这代价…值得!

林晚秋不知道的是,徐青岩憋着一肚子火回到家,本想添油加醋告一状,结果被他爹徐德海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混账东西!让你去巡田,是让你去踩人家秧苗的?还被人拿《皇明律》堵了嘴!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 徐德海气得胡子直翘。林有财最近是给他送了点好处,让他对林晚秋的事“看着办”,但前提是不能损害他里正的官声!现在倒好,自己儿子先给人送了把柄!

[“爹!那女人就是个疯子!她种的那是什么破苗…”] 徐青岩不服。

[“闭嘴!”] 徐德海怒道,[“不管是什么苗!你踩了就是不对!她懂律法,还知道引水!这是个简单村姑吗?林有财说她疯疯癫癫,我看未必!这事不能闹大!不就是引股水吗?那荒地本来也没人管!你明天就带两个人去,给她挖条小沟!赶紧把这事了了!别给我惹麻烦!”]

于是,在徐德海的强压下,第二天下午,徐青岩就黑着脸,带着两个不情不愿的佃户,扛着锄头铁锹来到了林晚秋的“试验田”边。他远远看到林晚秋正在田里忙碌,冷哼一声,也不打招呼,指挥着佃户就在水沟和田地之间开挖。

林晚秋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徐青岩那副憋屈又不得不做的样子,心中大定。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挖沟引水。

水流不大,但清澈的水流终于汩汩地流进了她那片小小的、曾经干渴的试验田。浑浊的泥水渐渐浸润了土地,滋养着幸存的秧苗和桑树根。

徐青岩看着水流进田,仿佛完成了什么奇耻大辱的任务,对着林晚秋的方向重重哼了一声:[“水给你引了!两清了!以后离我远点!疯女人!”]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林晚秋走到田边,蹲下身,伸手掬起一捧清凉的渠水。水滴从指缝间漏下,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有了水,她的试验田,她的计划,才有了真正的生机!

三日后,林晚秋在田边发现一截新鲜的马蹄印,方向直指后山。她顺着痕迹找到一处隐蔽的山坳,看见徐青岩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株她试验田的稻穗,旁边散落着《农政全书》的残页 —— 那是他偷偷从父亲书房拿出来的。听见脚步声,他慌忙将书页塞进袖中,耳尖泛红:“我… 我路过。”

第9章:第一窑与分家文书

有了稳定的水源,林晚秋的试验田焕发了生机。幸存下来的稻苗和桑树苗在精心照料下茁壮成长。同时,互助社的第一窑陶器,也到了开窑的关键时刻!

破窑边气氛紧张。陈伯满脸烟灰,神情凝重地盯着封死的窑口。小石头紧张地抓着爷爷的衣角。赵四也赶来了,搓着手,一脸期待。林晚秋则抱着小鱼,眼睛一眨不眨。

[“时辰到了!开窑!”] 陈伯深吸一口气,拿起铁钎,小心翼翼地撬开封门的砖块和泥巴。

一股灼热的气浪混合着烟尘扑面而来。待烟尘稍散,几人迫不及待地探头望去。

窑膛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十件陶器:大小不一的陶碗、陶盆、陶罐,还有几个林晚秋设计的、带提手的陶壶。火光映照下,那些陶器呈现出一种温润均匀的土黄色,表面光滑,釉层(陈伯用了秘方里最基础的草木灰釉)虽然薄,但覆盖均匀,没有明显的流釉或积釉现象,敲击之下,声音也比以往的粗陶清脆许多!

成了!虽然不是官窑霁红那样的精品,但作为实用粗陶,质量绝对上乘!

[“好!好!好啊!”] 陈伯激动得老泪纵横,抚摸着温热的陶器,[“这釉色!这硬度!晚秋姑娘,秘方果然有用!祖宗保佑啊!”]

赵四拿起一个陶碗,仔细看了看碗底和釉面,又用手指弹了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好东西!比镇上杂货铺里卖的粗陶强多了!结实,釉面光溜,看着就干净!这要是拿出去,肯定好卖!晚秋妹子,你立户的本钱有了!”]

林晚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不仅仅是陶器,更是互助社的第一桶金,是她走向独立的关键一步!

接下来几天,赵四带着样品四处推销。凭借过硬的质量和相对公道的价格(比李记布庄压榨下的土布利润空间大多了),第一批陶器很快销售一空!换回了宝贵的粮食、盐、一小块猪油,甚至还有几尺结实的粗布!

当林晚秋将换来的东西分给陈伯和赵四时,两个大男人眼眶都红了。这不仅是物资,更是希望和尊严!

手里有了实实在在的产业和收入证明,林晚秋知道,摊牌的时机到了!

这天,她仔细梳洗了一番(尽管衣服依旧破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将小鱼托付给陈伯照看。然后,她怀揣着那份用油布包裹好的分家文书,以及卖陶器得来的几百文铜钱(这是证明她营生能力的“启动资金”),深吸一口气,走向里正徐德海的家。

徐德海正坐在堂屋喝茶,看到林晚秋进来,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林有财的“提醒”言犹在耳,自己儿子前几天还在这女人手里吃了瘪。

[“徐里正。”] 林晚秋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是晚秋啊,有事?”] 徐德海语气平淡,带着疏离。

[“民女林晚秋,父母亡故,家中尚有幼妹需抚养。今有家传制陶手艺,已能独立营生。特来恳请里正大人,依《皇明律·户令》,准予民女自立女户!”] 林晚秋声音清晰,开门见山。

徐德海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自立女户?这孤女还真敢想!

[“立女户?”] 徐德海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晚秋啊,不是本官不近人情。律法是有此条,但要求甚严。你一个孤身女子,带着个聋哑的幼妹,如何能顶门立户?靠什么营生?族长那边,可是很关心你们姐妹的安置啊。”] 他抬出了林有财。

林晚秋早有准备:[“回里正大人,营生之事,民女已解决。这是民女与村西陈窑工合伙烧制陶器所得,请大人过目。”] 她将沉甸甸的一串铜钱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徐德海扫了一眼那串钱,数目不少。他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孤女真能弄到钱。

[“至于族长关心,”] 林晚秋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民女感激不尽。不过,民女家的田产归属,恐怕族长有些误会。大人请看此物。”] 她双手奉上那份用油布包裹的分家文书。

徐德海疑惑地接过,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上面白纸黑字,还盖着前任里正和几位族老的私章!清清楚楚地写着林大山(林晚秋父亲)拥有村东三亩水田的所有权,并注明“非绝嗣或自卖,族中不得侵占”!

这文书…是真的!徐德海做里正多年,对前任的笔迹和印章再熟悉不过!林有财之前跟他说的是林大山借了族里的债,自愿抵押田产!这分明是欺瞒!是侵吞!

林晚秋观察着徐德海的脸色,知道他看明白了,继续说道:[“族长言及家父抵押田产,却始终拿不出抵押文书。民女思来想去,恐是族长记错了。家父生前最重祖产,断不会将祖传恒产轻易抵押。此分家文书,足以证明田产归属。民女立户之后,自当努力赎回祖田,不劳族长费心‘安置’。”]

一番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林有财的欺瞒,又暗示自己有能力赎回(有制陶营生),更把徐德海可能想偏袒林有财的路堵死了——你里正要主持公道,总不能对着铁证装瞎吧?而且林晚秋有了营生能力,自立门户抚养幼妹就名正言顺了。

徐德海看着手中的分家文书,又看看桌上那串铜钱,再想想儿子被这女人用律法堵嘴的事,心中迅速权衡利弊。林有财是给了他点好处,但为了这点好处,搭上自己官声和一个懂律法、有手段、还能赚钱的“刺头”结仇?不值当!而且这分家文书要是捅到县里,林有财吃不了兜着走,自己也可能落个失察之责。

他咳嗽一声,脸上瞬间堆起和蔼的笑容:[“哎呀,晚秋丫头,原来是这样!你看看,误会,都是误会!这份文书确凿无疑,你家那三亩水田,自然是你姐妹俩的!林族长…唉,许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自立女户嘛,嗯,你既有营生,能抚养幼妹,本官自然按律法办事!这就给你开立户文书,上报县衙备案!”]

他当即起身,走到书案后,铺开纸笔,刷刷刷写了起来。很快,一份盖着里正大印的“立户文书”递到了林晚秋手中。

[“拿着!从今往后,你林晚秋就是白下村独立一户的女户主了!好好干,把日子过起来!”]

林晚秋接过这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手指微微颤抖。女户!她终于拿到了!有了这个身份,她才算真正在这个世界站稳了脚跟,有了保护自己和妹妹、争取祖田的法律资格!

[“谢里正大人!”] 她深深一礼,将分家文书仔细收好,转身离开了徐家。阳光照在她身上,第一次感觉到了些许暖意。

然而,她刚走出徐家大门不远,就看到族长林有财带着两个族丁,脸色铁青地拦在了路中央!显然,里正这边刚办完手续,那边就有人通风报信了。

[“好你个林晚秋!”] 林有财咬牙切齿,眼中喷着怒火,[“翅膀硬了是吧?竟敢绕过族里,私自立户!还拿个不知真假的破文书蒙骗里正!你以为这样,就能赖掉欠族里的债?就能保住你家的田?!”]

第10章:祠堂暗流

面对林有财的咆哮和围堵,林晚秋停下脚步,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她平静地看着对方,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族长此言差矣。”]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有财和周围被惊动、探头探脑的村民耳中,[“立户是依《皇明律》行事,有里正大人亲自核准盖章,何来‘私自’?至于分家文书,”] 她特意提高了音量,[“上面有前任里正大人和几位族老的亲笔签名和印章,里正大人方才已验看无误!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村东三亩水田,为我父林大山所有,非绝嗣或自卖,族中不得侵占!族长说我爹欠债抵押,不知抵押文书何在?可否当众拿出来,与我这分家文书对质一番?”]

她句句在理,字字诛心!尤其那句“当众对质”,更是将了林有财一军。林有财哪有什么抵押文书?他靠的就是口头约定和宗族权威!如今林晚秋不仅立了户,还拿出了铁证,更在村民面前点破了他侵吞田产的意图!

[“你…你血口喷人!”] 林有财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晚秋,[“那文书定是你伪造的!你一个孤女,哪来的这东西!定是用了妖法邪术!”] 他又想祭出“灾星”、“妖法”的老招数。

[“伪造文书,按《皇明律》,杖一百,流三千里!”] 林晚秋冷冷道,[“族长口口声声说我伪造,可敢与我一同拿着文书去县衙,请县太爷和刑名师爷鉴定真伪?若是我伪造,甘愿领罪!若是真的…”] 她盯着林有财,眼神锐利如刀,[“族长诬告良民,侵占族人田产,又该当何罪?!”]

去县衙?!林有财脸色瞬间煞白。他哪敢去?那文书十有八九是真的!一旦到了县衙,事情闹大,他侵吞田产、放高利贷的事都得抖出来!他这族长也别想当了!里正徐德海显然也不会为他作伪证!

周围的村民窃窃私语起来。林晚秋有理有据,还搬出了《皇明律》和县衙,气势上完全压倒了只会咆哮扣帽子的族长。不少人看向林有财的目光,开始带上怀疑和审视。

[“你…你…”] 林有财指着林晚秋,手指哆嗦着,你了半天也没憋出下文,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知道,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栽了!栽在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孤女手里!

[“哼!牙尖嘴利!我们走着瞧!”] 林有财色厉内荏地丢下一句狠话,带着两个同样灰头土脸的族丁,狼狈地转身离开。背影颇有些仓皇。

看着林有财败退,林晚秋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更深的警惕。林有财绝不会善罢甘休!祠堂,恐怕就是他下一步发难的地方!

果然,几天后,林氏祠堂的大门在沉闷的鼓声中缓缓打开。祠堂里,香烛缭绕,气氛肃杀。林有财一身簇新的族长礼服,端坐在上首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两旁坐着几位上了年纪、同样面色不虞的族老。祠堂中央,林晚秋孤零零地站着,小鱼被她紧紧护在身后。赵四和陈伯焦急地站在祠堂门外,却被族丁拦着不让进。许多村民围在祠堂外,伸长了脖子张望。

[“林氏不孝女晚秋,跪下!”] 林有财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林晚秋挺直腰背,并未下跪:[“敢问族长,晚秋所犯何罪?需在祠堂受审?”]

[“所犯何罪?”] 林有财冷笑,[“一罪,不敬尊长!立户之事,不告于宗族,擅自做主,视族规如无物!” [“二罪,不守妇道!身为女子,抛头露面,行商贾之事,与下贱窑工、货郎厮混,败坏我林氏门风!” [“三罪,忤逆犯上!伪造文书,污蔑族长,意图侵吞族产!更在村中装神弄鬼,散播谣言,惑乱人心!” [“数罪并罚!按族规,当处以沉塘之刑,以儆效尤!”]

“沉塘”二字一出,祠堂内外一片哗然!陈伯和赵四在外面急得大喊,却被族丁死死拦住。小鱼吓得瑟瑟发抖,死死抱住林晚秋的腿。

林有财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快意。他要用最严酷的族规,在祠堂里彻底摁死林晚秋!夺回田产,挽回颜面!

林晚秋面对这滔天罪名和死亡的威胁,反而彻底冷静下来。她环视一周,目光扫过几位族老,最后定格在林有财脸上,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族长指控,晚秋一条条驳!”] [“一,立户之事,依《皇明律》而行,里正大人核准。族规再大,大得过国法?晚秋独立成户,自食其力,抚养幼妹,何罪之有?莫非族长认为,《皇明律》不如林氏族规?”]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几位族老脸色微变。 [“二,行商贾之事?晚秋与陈伯烧陶,赵四哥销货,是凭手艺吃饭!《皇明律》可有禁止女子营生?太祖皇帝马皇后尚亲事农桑,晚秋烧陶自养,何来败坏门风?倒是族长口中‘下贱’的窑工、货郎,灾后为村里提供器物、传递消息,其行可敬!族长如此轻贱同族,才是寒了族人的心吧?”] [“三,伪造文书?污蔑族长?”] 林晚秋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那份分家文书,高高举起,[“文书在此!上有前任里正及族老印鉴!族长既言我伪造,敢不敢请里正大人和现任族老共同验看?若为假,晚秋甘愿沉塘!若为真…”] 她目光如电,直刺林有财,[“族长污蔑族人、图谋侵占族产、私设刑堂、妄动沉塘酷刑!按《皇明律》,该当何罪?!”]

她的话如同连珠炮,条理清晰,句句引据《皇明律》,气势如虹!祠堂内外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震住了!林有财更是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他没想到林晚秋如此难缠,更没想到她敢在祠堂上直接搬出《皇明律》对抗族规!还把他的罪名一条条列得清清楚楚!

几位族老面面相觑,看着那份举起的文书,又看看林晚秋凛然不惧的神色,再看看林有财心虚慌乱的样子,心里都明白了几分。林有财这次,踢到铁板了!再闹下去,整个林氏宗族都要跟着丢脸,甚至吃官司!

一位年纪最长的族老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咳咳…晚秋丫头,把文书拿过来,我们看看。”]

林晚秋将文书递过去。几位族老凑在一起,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和印章。前任里正的笔迹,他们大多认得,那几位已故族老的印章,也做不得假。

良久,老族老叹了口气,将文书还给林晚秋,对着林有财沉声道:[“有财,这文书…是真的。村东那三亩田,本就是大山家的祖产。你…唉!”] 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林有财如遭雷击,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知道,他完了!威信扫地,颜面尽失!侵吞田产的企图彻底破产!

林晚秋收起文书,对着几位族老行了一礼:[“多谢族老明鉴!晚秋身正不怕影子斜!族长若再无凭据指控,晚秋告退!”] 说完,她牵起小鱼的手,在众人复杂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昂首挺胸,一步步走出了压抑的祠堂。

祠堂外,阳光刺眼。陈伯和赵四立刻围了上来,眼中满是激动和后怕。

[“晚秋妹子!你…你太厉害了!”] 赵四声音都在抖。 [“好!好孩子!”] 陈伯老泪纵横。 小鱼紧紧抓着姐姐的手,仰着小脸,虽然听不见刚才的惊涛骇浪,却能感受到姐姐身上那股强大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林晚秋回头看了一眼森严的祠堂大门,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更深的清醒。祠堂之争,她赢了面子,暂时保住了里子和田产。但她知道,林有财的恨意只会更深。而更大的危机——赎回祖田的最后期限,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依然高悬头顶!

一个月之期,只剩最后十天!十两银子!她必须在这十天内,赚够这笔“买命钱”!互助社的陶器生意虽然顺利,但利润积累需要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

她需要一个更快、更暴利的突破口!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赵四之前提到的、价格飞涨的黑市粮食,以及…《农经》里记载的,关于“糖霜”的那几页。

(第一卷《绝境拓荒》完)

第二卷:技术革命

第11章:甜味的利刃

祠堂风波虽暂时平息,但十两银子的赎回期限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林晚秋寝食难安。陶器生意稳是稳,但来钱太慢!她需要一个暴利的快钱项目!

深夜,破窑旁的窝棚里,油灯如豆。林晚秋再次翻开《农经》,手指划过“饴饧”篇中关于“熬糖法”的记载,目光最终定格在“糖霜”二字上。普通的蔗糖(饴糖)价格不高,但洁白如霜、颗粒细腻的“糖霜”,在明代是绝对的奢侈品!只有达官贵人和富商巨贾才能享用,价格是普通蔗糖的十倍甚至数十倍!

《农经》里记载的土法提纯工艺,虽然简陋,但原理清晰:利用黄泥浆水吸附杂质脱色,控制熬煮火候和结晶条件。关键在于材料和操作!

[“赵四哥!”] 第二天一早,林晚秋就用竹哨召来了赵四,[“我需要甘蔗!大量的甘蔗!越快越好!还有干净的黄泥,细棉布,木炭灰!”]

赵四吓了一跳:[“甘蔗?那东西只有南边才多,咱们这应天府种得少,贵得很!你要那么多干嘛?”]

[“熬糖!熬最上等的糖霜!”] 林晚秋眼中闪烁着破釜沉舟的光芒。

[“糖…糖霜?!”] 赵四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传说中的东西![“妹子,你…你真能弄出来?”]

[“有七成把握!需要你帮忙!”] 林晚秋语气斩钉截铁,[“钱不是问题!用我们卖陶器的钱,加上这个!”] 她拿出陈伯给她的、那块记载着官窑霁红釉秘方的羊皮,[“把这个押给相熟的货栈或票号,借一笔快钱!利息高点也认!甘蔗一到,立刻开工!成败在此一举!”]

看着林晚秋眼中孤注一掷的决绝,赵四也被感染了:[“好!豁出去了!我认识一个跑南边水路的,我这就去找他!砸锅卖铁也把甘蔗给你弄来!”] 他接过秘方羊皮,风风火火地跑了。

陈伯知道后,二话不说,把刚卖陶器分到的、准备给孙子买件新衣的钱也拿了出来:[“晚秋丫头,拿着!老头子信你!”

两天后,赵四回来了,身后跟着两辆牛车,车上堆满了小山般的青皮甘蔗!为了这批货,他不仅押了秘方,还借了三分利的印子钱!代价巨大!

林晚秋立刻组织人手。陈伯负责砌临时炉灶和大铁锅(用陶器生意赚的钱买的);小石头帮忙搬柴火;小鱼帮着清洗甘蔗;林晚秋亲自操刀,指挥榨汁。

没有专业的榨汁工具,就用石碾反复碾压,效率极低,榨出的汁液浑浊发黑,带着浓重的青草味和杂质。但这只是第一步!

第三锅蔗汁在铁锅中翻滚,林晚秋用竹筷蘸取滴在青石板上 —— 黏而不拉丝,火候未到。她抓起一把生石灰粉撒入,白色粉末在沸水中炸开,褐色泡沫如毒蛇般涌上来。当第七次撇去浮沫时,她手腕一沉,将黄泥水沿锅壁倒入,琥珀色的糖液瞬间泛起金红光泽,如同夕阳沉入海底。

[“这…这能行吗?泥巴水倒进去,糖还能吃?”] 陈伯看得心惊肉跳。

[“陈伯放心,这是脱色的关键!”] 林晚秋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泥浆的量和倾倒速度。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黄泥浆水如同有生命一般,迅速吸附了糖液中的色素和杂质,形成一层厚厚的、深褐色的泥浆层,缓缓下沉!

林晚秋立刻用瓢将上层的泥浆小心舀出。反复几次后,锅中的糖液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从深褐变成了琥珀色,再到浅黄!空气中弥漫的也不再是青涩味,而是浓郁的甜香!

接下来是更精细的活。将初步脱色的糖液转移到另一个干净锅中,文火慢熬,不断搅拌。林晚秋根据糖液的粘稠度和气泡大小,精准判断着火候。熬到合适的浓度时,她迅速将糖液倒入事先准备好的、内壁撒了一层薄薄木炭灰(吸湿防潮)的大陶缸中。

[“快!用湿布盖好!放到阴凉处!不能见风!”] 林晚秋急促地吩咐。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一天,两天…陶缸里悄无声息。陈伯和赵四急得团团转。林晚秋表面镇定,手心也全是汗。十两银子的债务、赎回祖田的最后期限、抵押出去的秘方…全押在这缸糖上了!

第三天清晨,林晚秋深吸一口气,掀开了湿布。一股清甜到极致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只见陶缸底部和壁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洁白如雪、晶莹如沙的晶体!

糖霜!成了!

陈伯和赵四扑到缸边,看着那白得耀眼的糖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赵四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甜!真他娘的甜!还一点杂味都没有!比贡品还好!”]

林晚秋也尝了一点,入口即化,甘甜纯正,毫无普通蔗糖的酸涩和杂质感!成功了!《农经》记载的土法提纯,在这个时代,就是点石成金的神技!

[“赵四哥!看你的了!”] 林晚秋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这批糖霜,不能走寻常渠道!目标——黑市!卖给那些不差钱又急需好货的粮商、盐商!价格,往高了开!就说是…海外奇珍!”]

赵四摩拳擦掌,兴奋得脸都红了:[“放心!包在我身上!这玩意儿,就是金子!”]

第12章:黑市惊雷与粮商密探

赵四带着一小罐雪白的糖霜样品,如同揣着一团火,一头扎进了应天府复杂诡谲的黑市网络。

他没有去找那些小打小闹的货郎,而是通过隐秘渠道,联系上了一位专做“奇货”生意的中间人。当那罐糖霜在昏暗的密室里打开时,饶是见多识广的中间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成色!赵四郎,你从哪儿搞来的?宫里流出来的?”] 中间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甭管哪儿来的!你就说,值不值这个价?”] 赵四报出了一个让中间人眼皮直跳的天价数字。

中间人仔细检查着糖霜的色泽、颗粒和纯度,又亲自尝了尝,眼中精光爆射:[“值!绝对值!等着!我这就给你找买家!”]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不到半天,应天府黑市上层圈子就炸开了锅!一种品质远超贡品、洁白如雪的“海外奇糖”横空出世!价格高昂,但物有所值!

第一个找上门的,是一个穿着普通棉布长衫、面相憨厚的中年人,自称姓王,是南边来的粮商。

[“赵小哥,你那糖…王某想看看。”] 王粮商笑容可掬,态度谦和。

赵四谨慎地拿出样品。王粮商仔细验看,甚至用小银勺挖了一点,在指尖捻了捻,又对着光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被赞叹掩盖:[“好!好东西!赵小哥有多少?王某全要了!价格…就按你说的!”] 他异常爽快。

赵四心中一动。这王粮商看着憨厚,但验货的手法太专业了!而且对如此高价毫不还价,这不像是普通粮商的做派。他留了个心眼:[“王老板爽快!不过货不多,只有十斤。定金三成,三日后老地方交易。”]

[“十斤?少了点…”] 王粮商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笑道,[“也行!就当交个朋友!这是定金!”] 他爽快地付了钱。

交易很顺利。王粮商拿到糖霜后,仔细检查无误,付清余款,便匆匆离去。

赵四怀揣着沉甸甸的银子(远超十两!),兴奋地赶回白下村。林晚秋拿到银子,第一时间就赎回了祖田的地契!压在心头一个月的大山,终于搬开!互助社一片欢腾!

然而,赵四却带来了他的疑虑:[“晚秋妹子,那王粮商…有点不对劲。太懂行了,而且对高价毫不在意。我总觉得…他不像普通粮商。”]

林晚秋也皱起了眉。就在这时,村里突然来了几个税吏,气势汹汹地直奔林晚秋刚赎回的祖田!

[“林晚秋!有人举报你私种占城稻!偷逃青苗税!此乃朝廷严控之粮种!立刻交出稻种!补缴税款!”] 为首的税吏大声呵斥。

占城稻?林晚秋心中一惊!她田里种的是《农经》记载的本地稻种改良版,根本不是什么占城稻!这分明是诬告!而且时机如此巧合,她刚赎回田产,税吏就来了!

难道是林有财的报复?还是…那个王粮商?

她看着税吏贪婪的目光,心中冷笑。想强占她的高产稻种?做梦!

[“官爷说笑了,”] 林晚秋平静地回答,[“民女田中所种,皆是本地寻常稻种,何来占城稻?至于青苗税,田契在此,田亩几何,该缴多少,自有定数。官爷若要查验稻种,请便。但若查无实据,诬告良民,按《皇明律》,反坐其罪!”]

税吏没想到林晚秋如此硬气,还搬出了《皇明律》。他们本就是受人指使来讹诈,哪敢真去县衙对质?被林晚秋怼得哑口无言,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税吏刚走,林晚秋就看到那个憨厚的王粮商,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田埂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田里的稻苗,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林晚秋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这王粮商,绝非善类!他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糖霜!

第13章:磨坊风云与血脉线索

税吏的骚扰和王粮商的神秘出现,给刚刚松一口气的林晚秋敲响了警钟。技术带来的暴利,也必然引来豺狼的觊觎!她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巩固根基。

互助社的陶器和糖霜生意带来了丰厚利润,不仅还清了所有债务,赎回了祖田,还有了盈余。林晚秋没有挥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村外那条水流湍急的小河。

[“我们要建一座水力磨坊!”] 在互助社的会议上,林晚秋抛出了计划。

[“水力磨坊?”] 陈伯和赵四都愣住了。那玩意儿只有大镇子或者官家才有,造价高昂。

[“对!”] 林晚秋展开一张简陋的草图,[“粮食是根本!现在粮商压价太狠,我们收粮加工成米面,成本能降低三成以上!不仅能自给,还能卖给乡亲,打破粮商垄断!更重要的是,有了磨坊,就有了稳定的产业和收入来源,再没人敢轻易动我们!”]

她详细解释了原理:利用水流驱动水轮,水轮带动木制齿轮组,最终驱动石磨。关键部件需要坚固耐用的木料和铁制轴承(简易的)。

[“铁轴承…这可不好弄…”] 陈伯有些犯难。

[“用硬木代替一部分!关键受力点,我来想办法!”] 林晚秋想到了《农经》里记载的一种特殊桐油浸泡处理木材的方法,可以大幅增加硬度和耐磨性。

[“选址呢?水流急的地方,离村子有段距离,怕有人捣乱。”] 赵四考虑得更实际。

[“所以需要大家同心协力!”] 林晚秋目光坚定,[“选址我去找里正谈,用新开垦的荒地名义申请,或许还能减免部分税赋。安保…我们互助社轮流值守!等磨坊建起来,受益的是全村!看谁还敢明着使坏!”]

说服了陈伯和赵四,林晚秋又去找了里正徐德海。她巧妙地将磨坊建设与“响应朝廷垦荒令”、“解决灾后粮食加工难”、“增加地方税收”联系起来,并承诺磨坊建成后,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为本村村民加工粮食。徐德海正愁灾后政绩,一听能增加税收和名声,还能惠及村民(对他官声有利),权衡之下,大笔一挥,批准了选址,还承诺头三年减免部分税赋!

有了官方背书,互助社全员上阵,加上雇请的一些短工,水力磨坊的建设热火朝天地开始了。林晚秋负责总体设计和关键技术(齿轮传动比、水轮角度),陈伯带着小石头处理木材(用桐油秘法浸泡关键部件),赵四负责采买铁器和协调。

就在磨坊建设如火如荼之时,林晚秋在整理祖父遗物(一些藏在老屋地砖下的旧工具和图纸)时,有了惊人的发现!

在一卷发黄的、记录着各种窑火温度和釉料配方的羊皮图纸夹层里,她发现了一张折叠得极小的、质地更为特殊的皮纸!上面用极其精细的笔触,画着几艘结构复杂、气势恢宏的巨船!船上炮位、帆索清晰可见!图纸一角,还有一行小字:

“永乐十九年,随三宝太监船队下西洋,于占城国得奇稻种三斛,试种于白下后山坳。匠人林远山记。”

林远山!正是她祖父的名字!三宝太监——郑和!占城稻!

林晚秋如遭雷击!祖父竟然是郑和船队上的匠人!他带回了传说中的高产占城稻种,还曾在白下村后山试种!

占城稻!早熟、耐旱、高产!如果她能找到当年试种的地方,找到可能残留的稻种或野生植株…这将是改变整个农业格局的钥匙!是比糖霜更强大的力量!

她立刻带上工具和小石头,直奔后山。根据图纸上模糊的标记,在一处隐蔽、向阳、有溪水流过的山坳里,经过仔细搜寻,终于在一片茂盛的杂草丛中,发现了十几株与众不同的稻子!植株更高,分蘖更多,谷穗更长!虽然因为无人管理显得瘦弱,但那形态,与《农经》里描述的占城稻特征高度吻合!

林晚秋小心翼翼地采集了几株成熟的稻穗,如获至宝!她抚摸着饱满的谷粒,仿佛触摸到了祖父跨越时空的馈赠和沉甸甸的责任。高产稻种在手,配合她的套种轮作技术,白下村的未来,将完全不同!

然而,当她满怀激动地回到村子时,却听到一个噩耗:正在建设中的水力磨坊,昨夜被人恶意破坏了!刚架设好的水轮主轴被锯断,关键的木制齿轮被砸得粉碎!

第14章:菌棒战争与浪荡货郎的秘密

磨坊被破坏,现场一片狼藉。主轴断裂,齿轮粉碎,明显是人为的恶意破坏!损失惨重,工期至少要延误一个月!

互助社众人义愤填膺。赵四眼睛都红了:[“肯定是林有财那个老王八蛋!见不得我们好!”]

陈伯也气得直哆嗦:[“丧良心的东西!我去找他拼命!”]

林晚秋脸色铁青,仔细检查着破坏痕迹。锯口整齐,砸击点精准,不像是普通村民泄愤所为。她想到了那个神秘的王粮商,想到了被诬告占城稻的税吏…破坏磨坊,阻挠她建立稳定的产业根基,这手段更阴险,也更专业!

[“不能冲动!”] 林晚秋拦住冲动的陈伯,[“没有证据,去找他只会打草惊蛇,反被他倒打一耙!当务之急是修复磨坊,同时…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磨坊修复需要时间和材料。但林晚秋等不了!她需要一个新的、能快速盈利且不易被破坏的项目,来支撑互助社,并震慑暗处的敌人!

目光,再次投向《农经》。这一次,她锁定了“蕈菌篇”——人工培育食用菌!香菇、木耳等山珍,在这个时代价格昂贵,尤其是非季节时期,更是有价无市!而《农经》里记载的“菌棒法”,利用腐木、麸皮等材料制作培养基,控制温湿度,可以实现反季节、规模化生产!

说干就干!林晚秋立刻调整方向。她让赵四去收集锯末(磨坊被破坏,倒是有现成的碎木屑)、麸皮、棉籽壳等材料;让陈伯帮忙制作大量木制的菌棒模具;她自己则带着小鱼和小石头,上山采集野生香菇、木耳的菌种(孢子)。

制备培养基、灭菌(土法蒸煮)、接种、封口…在破窑旁临时搭建的简易温棚里,林晚秋带领众人开始了紧张的菌棒制作。过程繁琐,要求细致,失败率也不低。但林晚秋凭借扎实的理论基础和《农经》的指导,不断调整配方和温湿度,终于,第一批菌棒成功接种!

菌棒被整齐地码放在温棚里,覆盖上稻草保温保湿。林晚秋像呵护婴儿一样,每天观察记录温度和湿度变化。十几天后,当白色的菌丝如同蛛网般在菌棒内蔓延开来时,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又过了些天,第一朵肥厚的香菇,颤巍巍地从菌棒里探出头来!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然后是黑亮柔韧的木耳!反季节香菇、木耳,培育成功!

当第一批鲜嫩肥厚的香菇和黑亮的木耳上市时,立刻引起了轰动!尤其是在赵四有意识地将其定位为“贡品品质”、“仙家珍馐”后,价格更是炒上了天!州府里专做山珍生意的“珍味阁”大掌柜亲自找上门,以令人咋舌的高价包销了第一批货!

巨大的利润如同甘泉,迅速弥补了磨坊破坏的损失,也让互助社的腰包再次鼓胀起来。林晚秋趁机购入更坚固的铁制部件,日夜赶工修复磨坊。

然而,巨大的利益也引来了更凶恶的豺狼。“珍味阁”的背后东家,是州府巨贾周扒皮!此人手眼通天,心狠手辣,垄断了应天府近半的山珍海味生意。林晚秋的反季节菌菇,严重冲击了他的垄断地位和暴利!

周扒皮先是派人来谈收购,想低价吞并林晚秋的技术和货源,被林晚秋断然拒绝。接着,各种下作手段接踵而至:散布谣言,说林晚秋的菌菇是用“死人棺材板”种出来的,有毒;派人冒充买家,在交易时故意打翻菌菇,制造纠纷;更阴险的是,在一个雨夜,派人偷偷潜入温棚,泼洒了大量生石灰水,试图毁掉所有菌棒!

幸亏林晚秋早有防备,安排了互助社成员轮流守夜,及时发现,只损失了小部分菌棒。愤怒的互助社成员抓住了两个泼石灰水的泼皮,扭送到了里正那里。

面对人证物证,周扒皮却矢口否认,反咬一口说林晚秋诬陷。里正徐德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周扒皮势力太大,他不敢得罪死了。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平日里看起来最不靠谱的货郎赵四,却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艘破旧的小渔船,趁着夜色,带着陈伯和林晚秋,竟然沿着小河,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周扒皮位于州府码头附近的最大仓库!

[“四哥,你…你怎么对水路这么熟?这船…”] 林晚秋看着赵四在黑暗水道中娴熟操船、避开巡查的身影,震惊不已。

赵四从怀里掏出一枚磨损的铜锚吊坠 —— 林晚秋曾见他无数次摩挲过这个物件。船桨在水中划出无声的涟漪,他低声道:[“这锚是永乐年间的。我爹总说,船队带回的不光是胡椒,还有……” ]他突然噤声,转头望向州府方向,[“总之,周扒皮的仓库,我熟。”]

郑和船队?!林晚秋和陈伯都惊呆了!这个平日里嬉皮笑脸、走街串巷的货郎,竟然是郑和船队水师的后人?!

在赵四的带领下,他们如同鬼魅般潜入戒备森严的仓库。赵四目标明确,直奔仓库深处的账房!他用一根细铁丝,几下就捅开了复杂的铜锁(又是让林晚秋目瞪口呆的技能),在堆积如山的账本中,迅速翻找到了几本记录着周扒皮勾结税吏、囤积居奇、强买强卖、甚至涉及私盐的铁证账册!

[“有了这个,看那周扒皮还怎么嚣张!”] 赵四将账册塞进怀里,眼中闪烁着复仇般的火焰。

第15章:军粮契机与工部征召

赵四带回的铁证,成了扳倒周扒皮的致命武器。林晚秋没有直接去告官,而是巧妙地通过赵四的黑市渠道,将部分账册内容“泄露”给了周扒皮的几个死对头商行,以及…一位途经应天府、前往南方督粮的兵部官员。

一时间,州府商界暗流汹涌,针对周扒皮的弹劾和举报雪片般飞向知府衙门。周扒皮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再也无力对付白下村的菌菇生意。

磨坊也终于修复完成!巨大的水轮在河水的冲击下隆隆转动,带动着齿轮组,驱动沉重的石磨,将金黄的麦粒碾磨成雪白的面粉!效率远超人力或畜力!白下村及周边村民,终于能以低廉的价格享受到便捷的粮食加工服务,再也不用受粮商的盘剥。林晚秋和互助社的声望,达到了顶点。

然而,更大的机遇,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那位收到“举报信”的兵部督粮官,姓杨,是个务实干练的官员。他在处理周扒皮案子的同时,也听说了白下村有个“奇女子”,不仅会制上等糖霜、种反季节菌菇、建水力磨坊,还懂农事改良。他心中一动,想起了南方前线将士因粮食霉变、运输困难而饱受的补给之苦。

杨督粮官微服来到了白下村。他先看了水力磨坊,对那精巧的机械结构赞不绝口。接着,在林晚秋的试验田里,他看到了长势喜人、明显比周边稻田更茂盛的稻子(混种了发现的占城稻后代),以及桑稻套种的奇特景象。

[“林姑娘,听闻你擅制糖霜,不知对军粮…可有什么见解?”] 杨督粮官看似随意地问道。

林晚秋心中一动。军粮?《农经》里确实记载了几种耐储存的食物!她立刻想到了关键——土豆!《农经》中提到过这种来自“海外”的“土芋”,高产、耐瘠薄,更重要的是,可以切片晒干,制成极耐储存的“土豆干”!

林晚秋从袖中取出一枚干瘪的薯块 —— 这是她在祖父遗物中发现的、用蜡封存在竹筒里的 “土芋” 标本。标签上的朱笔字迹已模糊,却仍能辨认 “西洋吕宋” 四字。 [“此乃‘土芋’,又称土豆,”] 她将标本递给杨督粮官,[“祖父曾随商船至南洋,带回数枚,试种于后山。其产量是粟米的五倍,埋于土中可越冬。”]

[“土豆?”] 杨督粮官闻所未闻。

林晚秋立刻拿出《农经》,翻到记载土豆的一页(配有简图),并拿出自己之前在屋后小片试验田里种出的几个还沾着泥的土豆实物。

[“此物在民女家乡…偶有种植,产量极高!若得推广,不仅可作军粮,亦能活民无数!”] 林晚秋小心地解释着来源。

杨督粮官仔细看着图册和实物,又详细询问了种植方法和土豆干的制作流程。他越听眼睛越亮!作为督粮官,他太清楚一种耐储、高能、易加工的军粮意味着什么了!

[“好!好!林姑娘大才!”] 杨督粮官激动不已,[“此物此策,若真如姑娘所言,乃国之利器!本官即刻修书,禀明圣上及工部诸公!姑娘静候佳音!”]

杨督粮官快马加鞭将土豆样品、土豆干样品以及林晚秋详细撰写的种植、加工方法送往京城。事情进展之快,远超林晚秋预料。

不到一个月,一队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官差,在里正徐德海诚惶诚恐的陪同下,来到了白下村林晚秋那间依旧简陋的屋舍前。

为首一名面容冷峻的官员展开一卷黄绫圣旨,朗声道: [“圣谕:白下村民女林晚秋,聪慧敏达,精于匠造农事。所献土豆良种及军粮之法,利国利军。着即征召入京,入工部虞衡清吏司听用!钦此!”]

工部征召!

圣旨一下,整个白下村都沸腾了!林晚秋,这个曾经的“灾星孤女”,竟然一步登天,被皇帝征召进京,入工部为官(虽无品级,但也是官身)了!

互助社众人欣喜若狂。陈伯老泪纵横,赵四激动得直搓手。小鱼紧紧抱着姐姐,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姐姐很厉害。

然而,林晚秋心中却喜忧参半。入工部,是机遇,是平台,可以推广技术,惠及天下。但也是漩涡,是未知的险境。妹妹小鱼怎么办?互助社怎么办?白下村的基业怎么办?还有…那个一直暗中相助,又身份神秘的徐青岩…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族长林有财和州府的周扒皮(虽然势力大损,但未彻底倒台),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再次暗中勾结起来。他们绝不能让林晚秋带着一身本事安然入京!否则,后患无穷!

一场针对林晚秋的终极阴谋,在祠堂的阴影和州府的深宅里,悄然酝酿。这一次,他们要用最恶毒、最“名正言顺”的方式,将她彻底打入深渊!

第16章:祠堂终局与以技换未来

工部征召的消息如同惊雷,震动了白下村,也彻底点燃了林有财和周扒皮最后的疯狂。他们知道,一旦林晚秋入京,得了势,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必须在她离开前,将她彻底摁死在白下村!

这一次,他们选择了最恶毒、也最能煽动宗族情绪的手段——祠堂公审,以“不守妇道,私通外男,辱没门风”的罪名!

林有财买通了林晚秋家隔壁一个好吃懒做的闲汉林癞子,让他作证,曾多次深夜看到货郎赵四出入林晚秋家中,行为亲密!周扒皮则暗中派人散播谣言,将林晚秋与赵四、甚至与里正之子徐青岩的关系描绘得不堪入目。

谣言如同毒雾,迅速在愚昧的村民中蔓延。尤其是那些本就嫉妒林晚秋成就的人,更是添油加醋。

在周扒皮残余势力的推波助澜和林有财的操纵下,几位被蒙蔽或收买的族老,再次敲响了祠堂的鼓!

阴森的祠堂,烛火摇曳。林有财高坐主位,脸上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即将得逞的狞笑。几位族老面色凝重。祠堂中央,林晚秋依旧挺直脊梁站着,但这一次,她的身边还站着被强行“请”来的赵四!赵四满脸愤怒,破口大骂,却被族丁死死按住。

祠堂外,围满了被鼓声和谣言吸引来的村民。陈伯、小石头、小鱼被拦在外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徐青岩也闻讯赶来,脸色铁青,却被几个族丁有意无意地挡在人群外围。

[“林氏不贞女晚秋,跪下受审!”] 林有财厉声喝道,[“林癞子,将你所见,从实道来!”]

林癞子缩着脖子,眼神躲闪,但想到林有财许诺的银子,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回…回族长,各位族老…小的…小的多次夜里起夜,亲眼看见…看见赵货郎,深更半夜从林晚秋家里溜出来…有…有几次,天快亮了才走…两人…两人肯定有奸情!”]

[“你放屁!”] 赵四目眦欲裂,挣扎着怒吼。

林晚秋却异常平静,她冷冷地看着林癞子:[“林癞子,你说你多次看见?具体是哪天?什么时辰?赵四哥每次来是空手还是带了东西?我家的门是开着还是关着?你既然看得那么清楚,不会连这些细节都记不住吧?”]

林癞子哪想到会被问得这么细,顿时结巴起来:[“这…这个…大概…大概上个月…天太黑…记不清了…”]

[“记不清?”] 林晚秋冷笑,[“那我帮你回忆!互助社共事,赵四哥送物料、取货品,皆在白天,且有陈伯、小石头或其他人在场!唯一一次夜间议事,是磨坊被毁当晚,我们三人在窑棚紧急商议对策,有陈伯作证!何来深夜私会?”] 她目光如电,扫向几位族老,[“仅凭一个游手好闲、素有偷窃恶名的癞子几句含糊其辞的诬告,就要定我一个‘私通’之罪?族规何时变得如此儿戏?《皇明律》又置于何地?!”]

[“强词夺理!”] 林有财一拍桌子,[“就算此事存疑!但你一个女子,整日抛头露面,与诸多外男厮混,惹得满村风言风语,败坏我林氏百年清誉!此乃不争之事实!按族规,当沉塘以正家风!”] 他终于图穷匕见,喊出了最恶毒的目的!

[“沉塘!沉塘!”] 几个被收买的族丁在人群中带头起哄。一些不明真相或被煽动的村民也跟着喊了起来。祠堂内外,群情汹涌,仿佛林晚秋真的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小鱼被这阵势吓得哇哇大哭。陈伯在外面拼命想往里挤,却被推搡倒地。赵四被按着,徒劳地挣扎怒吼。徐青岩在人群外急得双目赤红,却被死死拦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林有财眼中闪烁着残忍快意,准备下令行刑之际——

林晚秋猛地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高高举起!

一样是明黄色的工部征召文书! 一样是那卷记录着周扒皮罪证的账册!

[“林有财!周扒皮!”] 林晚秋的声音如同惊雷,压过了所有的喧嚣,[“你们勾结构陷,不就是怕我入京,揭穿你们的恶行吗?!看看这是什么?!”]

她将工部文书展开,那鲜红的官印在烛光下刺眼夺目:[“此乃天子征召!圣旨在此!我林晚秋,是朝廷工部征召之人!你们动用私刑,沉塘朝廷命官(虽然是预备的),是想造反吗?!”]

“造反”二字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狂热的呼喊!所有人都被那明黄的文书和鲜红的官印震慑住了!连那几个叫嚣的族丁也缩了脖子。对皇权的天然恐惧,刻在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林有财和周扒皮(躲在暗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们万万没想到,林晚秋竟然随身带着征召文书!更没想到她敢直接扣上“造反”的帽子!

林晚秋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又将那卷账册重重拍在供桌上:[“还有这个!州府巨贾周扒皮,勾结税吏,囤积居奇,强取豪夺,私贩盐铁的铁证!林有财!你收受周扒皮贿赂,与其合谋,诬告于我,欲置我于死地!证据确凿!里正大人!”] 她猛地看向祠堂门口。

一直躲在人群后面、脸色变幻不定的里正徐德海,被点了名,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

[“徐里正!祠堂私设刑堂,欲杀朝廷征召之人!勾结奸商,鱼肉乡里!人证物证俱在!你身为一村里正,是秉公执法,上报县衙?还是要包庇凶徒,与他们同罪?!”] 林晚秋字字铿锵,如同重锤敲在徐德海心上。

徐德海看着供桌上那卷要命的账册(里面很可能也有他收受林有财好处的记录),再看看那明黄的工部文书,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

[“来人!”] 徐德海一咬牙,指着林有财和躲在人群后脸色煞白的周扒皮心腹,[“将诬告良善、勾结奸商的林有财,还有周扒皮的一干爪牙,给我拿下!押送县衙!祠堂公审,到此为止!”]

族丁们面面相觑,但在里正和工部文书双重威压下,终于调转矛头,扑向了面如死灰的林有财和那几个周扒皮的手下!

祠堂内外,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惊天逆转惊呆了。

林晚秋收起文书和账册,抱起还在抽泣的小鱼,在众人敬畏、复杂、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出了祠堂。阳光再次洒在她身上,仿佛涤荡了所有的污秽。

数日后,林有财和周扒皮锒铛入狱的消息传来。白下村的天,终于晴了。

工部催促的文书也再次抵达。临行前夜,林晚秋将互助社的核心成员、以及闻讯赶来的徐青岩召集到她的试验田边。

[“我要走了。”] 林晚秋看着这片承载了她所有奋斗和希望的土地,看着身边的伙伴,[“工部是更大的天地,也是更深的漩涡。我不能带小鱼去冒险,也不能抛下大家辛苦打下的基业。”]

她拿出厚厚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和图样: [“这是我整理的部分技艺:桑稻套种、菌棒培育、土豆种植与干制、简易水车磨坊建造、还有…占城稻种的提纯复壮方法。”]

众人震惊地看着她。这些都是无价之宝!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晚秋妹子,这…这太贵重了!”] 赵四声音发颤。

[“不,”] 林晚秋摇摇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远处静谧的白下村,[“技术,只有传播出去,才能真正造福于人。我此去工部,凶吉未卜。这些技艺留在白下,交给你们,交给乡亲,我才放心。”]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早已想好的条件: [“但我有个要求!这些技艺,由互助社牵头,在村里推广!所得收益,一部分用于维持互助社运转和研发;另一部分,必须用来做两件事!”] [“第一,以全村之力,开垦后山荒地,种植土豆和占城稻!三年之内,我要白下村免除所有田赋杂税!(利用新垦荒地免税政策和土豆、占城稻的高产)!”] [“第二,用剩下的钱,在村里建一所真正的学堂!请先生!无论男女,无论贫富,只要是白下村的孩子,皆可免费入学!读书识字,明理自强!”]

免除全村税赋!建立免费学堂!这简直是石破天惊的承诺!

所有人都被林晚秋的胸怀和格局震撼了!陈伯泣不成声,赵四用力点头,小石头懵懂但兴奋。徐青岩看着月光下林晚秋坚毅而柔和的侧脸,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佩和…炽热的情感。

[“好!我们答应你!”] 众人异口同声。

林晚秋笑了,那笑容如同冲破阴霾的月光,清澈而明亮。她舍弃了短期的专利暴利,却为白下村,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换来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几天后,一辆朴素的马车驶离了白下村。林晚秋抱着小鱼坐在车内,掀起车帘,最后回望了一眼这片留下她汗水和热血的土地。村口,陈伯、赵四、小石头、还有许多受过互助社恩惠的村民,都在用力挥手。徐青岩骑着马,默默跟在马车后面不远处,他说,他正好要去京城投军,顺路护送一程。

马车辘辘,驶向未知的京城。前方,是工部的深宅大院,是更广阔的天地,是技术推广的机遇,也是权力倾轧的漩涡。但林晚秋心中无所畏惧。她怀揣着祖父留下的航海图(在官窑秘方里发现的最后线索),带着改变世界的技术,牵挂着白下村的未来,踏上了新的征程。

马车驶过石桥,林晚秋掀开窗帘,看见白下村的炊烟与后山的云雾交融。她掏出怀中用布包好的占城稻种,指尖触到一粒凸起的芽点 —— 那是今早刚破壳的嫩芽。远处,赵四正带着村民开挖新渠,陈伯的窑炉里腾起青烟,徐青岩的马队踏碎晨霜。这粒种子终将落地生根,而她留下的,不仅是技术,更是让这片土地重生的勇气。

(第二卷《技术革命》完,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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